-云居山真如禅寺与圆悟克勤-
夏广兴
摘要：云居山真如禅寺，作为江西著名丛林之一，历史悠久，自开山以来，名僧辈出，圆悟克勤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位。圆悟克勤在云居真如寺住持开法期间，大力弘扬其禅学思想，设坛纳士，培养了众多佛教龙象人物，在宋代禅宗发展史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。圆悟克勤虽为蜀僧，却在川外声名远播，在中国禅宗发展史上占据重要地位。
关键词：云居真如寺；宋代；圆悟克勤
作者简介：夏广兴，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教授（上海）。
原文载于《东方哲学与文化》第五辑，文章内容有删节。
云居山，原名“欧山”，位于江西永修县西南，因“山常出云，遂名云居”。这里常年云雾笼罩，群峰环抱，层峦叠嶂；古木峥嵘，翠竹参天，景色旖旎，有“冠世绝境，大士所庐”，“四百州天上云居”的赞誉。佛教曹洞宗祖廷道场真如禅寺，就座落在这“冠世绝境，天上云居”之中，又因列峰环绕，宛如莲花瓣，山中庙宇，形似莲蕊，故真如禅寺所在地又有“莲花城”之谓。有诗赞曰：“莲峰簇簇绕华台，一钵中央倚镜开。对寺面看云捧出，当湖直逼海浮来”。云居真如寺在江西丛林，乃至中国禅宗史上占居重要地位，其中圆悟克勤住持开山期间为其增誉不少，功不可抹。
一云居山真如禅寺与江西丛林
据南宋张大猷撰《云居开山缘起记》所述，真如禅寺始建于唐宪宗元和年间，初由宪宗李纯亲赐寺名“云居禅院”，并由道容禅师首任住持；唐僖宗中和三年（），“南宗伟人”洞山良价高徒道膺登山住持开法后，改革禅规，依法修持，农禅并重，实行“一日不作，一日不食”之农禅寺风，前后达二十多年，僧徒慕名而来者众，极盛时多达千余人，遂使云居真如禅寺成为长江中下游地区的禅宗要地，声名远播。鉴于真如禅寺在当时的影响及道膺禅师的杰出贡献，僖宗特赐匾额将“云居禅院”更名为“龙昌禅院”，同时下诏赐道膺禅师谥号为“弘觉大师”，以资表彰。入宋以降，于大中祥符年间(-年)，宋真宗登云居山游览，又亲笔题写匾额，改“龙昌禅院”为“真如禅寺”，并一直相沿至今。
真如禅寺之后历奉敕建，唐宋最盛。有宋一代，曾多次对真如禅寺进行过大规模的修建，当时僧众余名。真如禅寺自唐及宋，一直长盛不衰，为历代祖师最胜道场。自道容开山，道膺继之，其后齐禅师、融禅师、老夫舜、佛印了元、圆悟克勤、大慧宗杲等，皆曾任该寺主持。以佛印了元为分界，先倡导法眼宗和云门宗，之后则为临济宗一脉独胜。自古以来，文人雅士慕名前来参禅修道者亦络绎不绝，唐时的白居易、皮日休，宋时的苏轼、黄庭坚、秦观、陆游、吕居仁等，这些文人雅士为此题咏诗词、曲赋，多达数百余篇。其中，白居易被贬任江州司马后，曾登临真如禅寺，有感而发，写下了脍炙人口的七言绝句《游云居山寺赠穆三十六地主》：“乱峰深处云居路，共踏花行独惜春。胜地本来无定主，大都山属爱山人”。表达了对云居胜境的偏爱。
江西是禅宗的发源地，原为南唐属地，多信奉佛教，这为唐五代江西佛教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。江西作为佛教胜地，又是六祖慧能创办南宗禅的重要据点，尤为禅宗所重，且南宗禅的“五家七宗”，大多直接或间接根植于江西，与江西的关系源远流长。唐末五代，禅宗一花五叶，竞繁于江西境内。入宋以后，江西成为禅宗传播的要地，高僧大德，层出不穷。曹洞、云门、法眼三宗各有传承，禅师数以千百计。曹洞宗，法席颇盛，自云居道赝禅师开法以来，法脉绵延不断。洪州（今江西南昌）惟照于庐山圆通寺授徒弘法，此外，庐山东林寺通理、樟树慧力寺僧悟，都是力弘曹洞宗的禅师。云门宗，有宗门巨匠鼎力弘传，亦极盛一时。著名高僧有大觉怀琏、圆通居讷、佛印了元等，为朝野上下所重。庐山僧大觉怀琏，宋仁宗时，奉诏入京师主持新建立之十方净因禅院，为北宋大禅德之一，是苏轼在《祭龙井辨才》文中之“五公”，与契嵩齐名合称的“禅有琏嵩”的“琏”，即是大觉怀琏。怀琏于英宗治平中，乞老归山，入四明之阿育王山广利寺。圆通居讷，“十一出家，十七试法华得度”，后由庐山归宗寺而迁圆通寺。归宗寺于江西丛林规模可观，“栋干之隆，幾及千間。”佛印了元，住江州（今江西九江）承天寺，庐山开先寺、归宗寺等。这些云门禅师，弘法布道，禅法传布甚广。法眼宗亦盛于江西。云居道齐，“本州（洪州）金氏子，遍历禅会，學心未息，后于上蓝院主藏经”。道齐住高安大愚山、幽谷山双林禅院、云居山等处共三十年。其中主持永修云居山真如寺20余年。传法弟子有南康云居契环等，亦大弘云门宗风。
有宋一代，禅宗之沩仰宗、临济宗、曹洞宗、云门宗、法眼宗五宗并盛，直接以江西为自己开宗立派的滋生基地，但终两宋之世兴盛不衰的则是临济、云门二宗。仁宗年间，临济宗又分化为黄龙、杨岐两派，宗风尤盛，法系绵绵不绝。两派均兴盛于江西境内，禅宗呈现出“五家七宗”的盛况。黄龙派的开山祖师慧南，主持庐山归宗寺。其后继宗匠有庐山东林寺东林常总、云居真如寺元佑等。杨岐宗开山方会，主持杨岐山普通寺，门风大盛。后继宗匠有江州（今九江）承天寺云守端禅师，云居真如禅寺圆悟克勤禅师等。禅宗诸宗大多直接或间接开宗于江西，并弘扬禅法于全境。可以说，江西是禅宗五家七宗的策源地，境内禅宗道场耸立林间，高僧辈出，这是唐宋时期禅宗兴盛的一个重要标志。在这为数众多的禅宗寺院中，多为禅宗各宗、各派的开山祖庭或是重要道场，因而江西禅宗在中国禅宗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二圆悟克勤在云居山真如寺的弘法
圆悟克勤（-），四川崇宁人。据《释氏稽古略》等记载，克勤曾经跟随许多高僧参学修行。幼时即于妙寂院依止于自省法师，受具足戒之后，于成都随圆明法师学习经论，后又参礼敏行和尚，研读《楞严经》；不久游真觉寺，参学于惟胜禅师。约在宋哲宗赵煦元佑元年()，出蜀东下，行脚四方，遍参各地禅门高僧。他先后礼谒玉泉承皓、金銮信、真如慕哲、黄龙祖心、东林常总、白云守端等大德，都受到他们的重视，呵护有加。晦堂祖心禅师更是看好他，曾与之言：“他日临济一派屬子矣。”至五祖山舒州太平寺，参谒法演禅师，于其门下潜心领悟禅理，前后约十数年，终得法演真髓，开悟得法，并蒙其印证。法演弟子中有“三杰”，即“佛果”克勤、“佛鉴”慧勤、“佛眼”清远，时称“演门二勤一远”，誉为丛林三杰。克勤先后住持成都昭觉寺、澧州灵泉院、湘西道林寺，除此之外，他还担任过建康蒋山(今江苏省南京市钟山)蒋山寺、汴京(今河南开封市)天宁万寿寺、江苏省镇江市金山寺、江西省永修县云居寺等国内七大丛林的住持。在这些开法寺院中，江西的云居真如寺无疑是其重要之地。建炎三年()，六十七岁的圆悟禅师返蜀，仍住昭觉寺，开堂传戒，讲经说法。克勤一生辗转南北，久历丛席，遍参知识，大振法道，在禅林影响极大。北宋政和年间（-），获宋徽宗赐紫衣，并赐“佛果禅师”之号。南宋绍兴五年()八月五日，这位佛学大师圆寂于寺内，年七十有三，高宗赵构赐谥“真觉禅师”。
（一）圆悟克勤驻锡云居山真如禅寺
据《云居山志》卷六《敕翰》：“佛果克勤禅师，奉天下名山，惟师择住之，诏敕住持云居，锡号圆悟。师捧起敕曰:‘龙床角头亲赐得，天上云居古道场，安乐树边藏拙讷，更无佛法可商量。’”所记事迹即在南宋宋高宗建炎元年（），经宰相李纲奏请，圆悟住持金山（在今江苏镇江）龙游寺。十一月，高宗召见圆悟，问“西竺道要”。圆悟回复如下：“陛下以孝心理天下，西竺法以一心统万殊。真俗虽异，一心初无间然。”高宗大为所动，赐以“圆悟禅师”之号。圆悟借机“乞云居山归老”，提出希望移住云居山真如禅寺，得到朝廷恩准，允诺：“天下名山，惟师择住”，并“厚赆其行”。圆悟克勤于是奉诏来到云居山，执掌法席。圆悟克勤之所以最终选择云居山驻锡，当是看重云居山的声名在外。有《圆悟佛果禅师语录》为证：上堂云：“耳闻不如眼见，明辨不如手亲，四百州天上云居，今日竹舆亲到。岩峦回合，林岭崔巍。白云深处现楼台，恍如别造一世界。”复云：“赐得云居养病身，半千衲子倍相亲。攀萝直上青天上，投老依栖安乐神。”表明他极其希望在江西禅宗胜地云居山终了一生。一时，衲子闻风云集于云居山参禅求法。圆悟住持云居时，真如禅寺住僧余众。时有蒋运使，寄来所书“云居山”三字，悟颂之云：“众峰盘曲屋耽耽，天上泓澄雨碧潭。渴骥怒倪三大字，高踪千古振名蓝。”可见当时云居亦是佛寺繁盛之地，人才辈出之所，禅风之盛，甲于江左。因此，克勤来此并非没有原因。同时，也是感到弘法的责任。另一方面，也有云居山方面有意祈请名声在外的圆悟克勤住持法席的需求在内。
真如禅寺的宗脉以佛印了元禅师住持为界，之前所倡导的是法眼宗、云门宗一脉，到了圆悟住持法席，已转介临济宗一脉。禅宗临济一脉，自晚唐义玄大师创立后，六传至北宋石霜楚圆，分为杨岐方会和黄龙慧南两派。其中杨岐方会一派，后成为临济正宗。杨岐方会再传至五祖法演，法演门下又出了一位名重大江南北的高僧，这就是被当时人誉为“僧中管仲”的圆悟克勤大师。克勤禅师悟门广大，说法辩博，纵横上下，出入无碍，观听者无不为之而感动泣下。据《补续高僧传》说：
师清净无作，不入诸相，示方便门。提引未悟，一听其语，莫不愀然感动，有泣下者。故住天宁时，一时王公贵人，道德材智，文学之士，日造其室，车辙满户外。虽毗耶听法，不能过也。度弟子五百人，嗣法得眼，领袖诸方者，百余人。方据大丛林，匡众说法，为后学标表，可谓盛矣。师自得法后，声名藉甚，繇岳麓，徙蒋山，行成德备，每得天神诃护。
圆悟克勤的贡献，如陈金凤所说：
在云居山开法虽只有大约二年时间，却为包括江西在内的南方丛林培育了诸多僧才，在相当程度上光大了云居真如寺，对江西禅宗的发展与进步作出了贡献。圆悟克勤通过传法扩大了南方禅法在四川的影响。并且把最正宗的临济杨岐宗宗风带回了四川。圆悟克勤的住持昭觉寺的行为使昭觉寺成为天下学者向往的中心，使昭觉寺后来享有“祖庭”的荣耀。
圆悟克勤是北宋时期临济宗杨岐派下杰出的禅僧，在中国禅宗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。
（二）圆悟克勤于云居山真如禅寺
所弘化的杰出弟子
圆悟克勤晚年奉诏住持云居山真如禅寺，之前经过遍参丛林大德及住持各大禅院，使期禅法日臻成熟、声望显赫，因此慕名前来求法者络绎不绝，弘法的收获空前绝后。据孙觌《圆悟禅师传》称：“（克勤）度弟子五百人，嗣法得眼领袖诸方百余人，方据大丛林，领众说法，为后学标表，可谓盛矣!”克勤的禅法荟萃各家之精华，超越宗格，弟子满天下。在众多弟子中，最著名者为大慧宗杲，虎丘绍隆，并称为圆悟克勤门下的“二甘露门”，他们二人的法系分别形成临济宗大慧派和虎丘派。南宋时南方著名临济宗禅师大多出此两家门下。除了宗杲、绍隆外，克勤在云居山时培养的龙象还有不少，如昭觉道元、宗振首座、郡王赵令衿居士、袁觉禅师(象耳袁觉)、弘光禅师、应庵昙华，等等。这些禅林僧俗弟子，也颇有作为，一定程度上改造了当时南方禅林之生态。
众弟子中宗杲大师值得一提，他是“看话禅”的创始人。十七岁时即出家为僧，初学曹洞宗，后非之。宋徽宗宣和七年()四月，宗杲辗转至东京(汴梁、开封府)天宁寺，拜谒了时任该寺住持的克勤。一个月后，大彻大悟，克勤“著《临济正宗记》以付之，俾掌記室，分座训徒”，宗杲“乃握竹篦为应机之器，于是声誉蔼著，丛林咸归重之”；宗杲在东京很快就声誉雀起，士大夫争与之游”，钦宗赐号曰“佛日”。由于其聪颖过人，被克勤纳为入室弟子，为丛林所重，名振京城。开封城陷落之际，圆悟携弟子大慧宗杲等人移至高邮（今江苏高邮）暂住干明寺。建炎年间，宗杲“闻圆悟诏住云居，诣之。复为第一座，为众授道，誉望益尊。”克勤住持云居时，常与宗杲切磋佛法。据《大慧普觉禅师语录》载：
圜悟先师常说：“近来诸方，尽成窠窟。五祖下我与佛鉴、佛眼三人，结社参禅，如今早见漏逗出来也。佛鉴下有一种作狗子、叫鹁鸠鸣取笑人，佛眼下有一种觑灯笼露柱，指东画西，如眼见鬼一般。我这里且无这般病痛。”山僧（宗杲）曰：“大好无病痛。”先师曰：“何谓？”山僧曰：“击石火闪电光，引得无限人弄业识。举了便会了，岂不是佛法大窠窟？”先师不觉吐舌，乃曰：“莫管他，我只以契证为期。若不契证，断定不放过。”山僧曰：“说契证即得，第恐后来只恁么传将去，举了便会了，硬主张击石火闪电光，业识茫茫未有了日。”先师深以为然。
据《大慧普觉禅师年谱》，建炎四年()，“妙喜(宗杲)庵于云门，方成法席”。绍兴八年()，住持杭州径山能仁禅院，聚集僧众多达多余人，“宗风大振，号临济再兴”。这表明正是宗杲在江西云居山期间，作为圆悟克勤的入室弟子，耳濡目染，精勤锤炼与大力护持，才得以名声大振。
圆悟晚年在成都昭觉寺时，曾对川陕宣抚处置使、右丞张魏公浚说：“杲首座真得法髓，苟不出，无支临济法道者。”不久，魏公张浚还朝至杭州，任同平章事兼枢密使(宰相)，即延请宗杲禅师驻锡浙江余杭径山寺。《大慧普觉禅师语录》记载：
有一僧搀前便问：“人天普集，选佛场开。祖令当行，如何举唱？”师云：“钝鸟逆风飞。”进云：“遍界且无寻觅处，分明一点座中圆。”师曰：“人间无水不朝东。”
复有数僧竞出，师乃约住云：“假使大地尽末为尘，一一尘有一一口，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，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，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，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，如上尘数，衲僧各各具如是口，如是舌，如是音声，如是言词，如是妙义，同时致百千问难，问问各别，不消径山长老咳嗽一声，一时答了。”
宗杲妙语连珠，方显大师风范，令众僧折服。道法之盛，冠于一时。
圆悟与弟子大慧宗杲等在真如寺约有二年时间。宗杲得法后，名振京师，望重丛林，先后住持江西省永修县云居寺、福建省福州市长乐洋屿、泉州市海昏云门阉等地。所至之处，四方学者云集，遂大阐“看话禅”宗风。所谓“看话禅”，简单地说，是指对“公案”(一种问题)加以考究，达到大彻大悟，从而求得真理。与他同时的曹洞宗高僧宏智正觉所倡导的“默照禅”(即只顾坐禅静心，从内心体会绝对自由的境界，不需要“公案”)相对立。宗杲大师生性淡泊，无应世之意。宗杲很注重与士大夫的交流交往，正如潘桂明先生所说：
现存《大慧普觉禅师语录》三十卷，其主体部分属于对士大夫禅学的评论和指导。宗杲一生的佛教活动，与士大夫禅学及其命运联系在一起。三十卷语录中，其中第十三至十八卷“普说”，大部分为士大夫禅者所说（受士大夫之请而说法）；第十九至二十四卷“法语”，全部为士大夫所说（向士大夫开示机要语句）；第二十五至三十卷“书信”，几乎也全是为士大夫所写（多系答士大夫有关禅学疑问）。
宗杲与当朝官僚士大夫的交往，无论是范围还是密切程度，都超过了前代禅师，并且形成了以学佛士大夫为核心的交往圈子
大慧宗杲门下极盛，后世称大慧派，明代《补续高僧传》作者明河评曰：
南渡后宗师，唯妙喜老子（即大慧宗杲）得人为多。开堂说法，显然为天人师者，不下数十人，然皆不数传。寂寂矣，能使道脉长永，枝叶繁茂，不忝师门传受，唯师一人而已。古称妙喜能大圆悟（克勤）之门，愚谓：妙喜之得师，犹圆悟之得妙喜。
临济宗杨岐派大慧宗杲，提倡“看话禅”，影响深远。他两度住持径山能仁禅院，使径山声誉鹊起。南宋隆兴元年(年)，大师圆寂于径山寺。世寿七十五岁，孝宗赵克赐号“大慧禅师”。法嗣九十余人，后分为灵隐、北涧两派。其谱系为：“宗觉妙道，明了本真，恢宏祖印，联广慧灯，性空法界，绍继续荣，圆通果满，福德转轮。”此后禅流无不以“看话头”为入门，自宋元以迄于明清，七百多年，其风未衰。
圆悟克勤的另一位得道弟子绍隆（-），南宋初年江苏平江虎丘寺僧，字号俗姓不详，和州含山（今安徽省含山县）人。绍隆九岁出家，居本邑佛慧院，十五岁受戒。年二十以后，出外参学，先后拜谒长芦崇信禅师、宝峰湛堂禅师、黄龙死心禅师，次诣云居山真如禅寺依止圆悟克勤，得印可，为其嫡嗣，亦深得克勤教导。《五灯会元》卷十九《虎丘绍隆禅师》载：
（绍隆）次谒圆悟。一日入室，悟问曰：“见见之时，见非是见。见犹离见，见不能及。”举拳曰：“还见么?”师曰：“见。”悟曰：“头上安头。”师闻脱然契证。悟叱曰：“见个甚么?”师曰：“竹密不妨流水过。”悟肯之。寻俾掌藏教。有问悟曰：“隆藏主柔易若此，何能为哉!”悟曰：“瞌睡虎耳。”
南宋高宗绍兴初期，绍隆奉克勤之命东归，先住开圣寺，继主彰教寺，其后担任虎丘寺的住持。所至之处，大张法筵，传灯弘教，僧俗钦从，英衲云集。
绍隆随圆悟克勤习禅二十年，晚年常住苏州虎丘，禅风孤峻，道声远播，得法弟子应庵昙华、法孙密庵咸杰，都能继承师门，怀广宗风，遂使虎丘一派大为兴盛，影响甚至凌驾于大慧派之上。虎丘绍隆一系，后亦分为松源、破庵两派。该系僧人在南宋灭亡后，有的浮舟东海，去到日本，大盛法流，对日本禅宗很有影响。绍隆法系在宋元时期与日本临济宗关系最为密切。绍隆传应庵昙华，昙华传密庵咸杰，咸杰有弟子松源祟岳、破庵祖先、曹源道生等，法脉绵延不绝。他的法脉历经宋，元，明，清时期，到日本传法的禅师玉溪道隆，无学祖元，无准师范等禅师都是他的法裔，都对日本传统文化中产生过重大影响，如今日本的禅宗二十四派中，就有二十派是出于杨歧派。
克勤传法注重教学方法，棒呵拳击并上。据《东京天宁佛果圆悟克勤禅师法嗣》载“眉州象耳山袁觉禅师”条：
圆悟再得旨住云居。师至，以所得白悟。悟呵云：“本是净地，屙屎作么？”师所疑顿释。
“成都府昭觉彻庵道元禅师”条：
高宗皇帝驾幸维扬，召悟说法，赐号圆悟。又赐侍僧十人紫衣。师与焉，圆悟诏住云居。师从之，虽有信入，终以梗胸之物未去为疑。会悟问参徒：“生死到来时如何？”僧云：“香台子笑和尚。”次问师：“汝作么生？”云：“草贼大败。”悟曰：“有人问你时如何？”师拟答，悟凭陵曰：“草贼大败。”师即彻证，圆悟以拳击之，师拊掌大笑。悟曰：“汝见甚么便如此？”云：“毒拳未报，永劫不忘。”悟归照，亲命首众。悟将顺世，以师继席（机语未见）。
“南康军云居宗振首座”条：
丹丘人也，依圆悟于云居。一日，因仰瞻钟阁，倏然契证。有诘之者，振酬以三偈。其后曰：“我有一机，直下示伊，青天霹雳，电卷星驰，德山临济，棒喝徒施，不传之妙，于汝何亏。”悟见大悦，竟以节操自高，道望愈重。
上述所记克勤与传法弟子之间忘情的机语互动，足以说明克勤独特的弘法妙道。
三余论
圆悟克勤住持云居真如寺间，与江西禅僧、士大夫相往来，促进江西禅宗文化发展。凡士大夫请说法者，克勤均一一予以满足，或示以法语，或作书述解，未曾稍有懈怠。据《圆悟佛果禅师语录》所载统计，克勤与之交往的士大夫就有五、六十人之多。宣和(-l)年间，他奉诏住持京城天宁寺时，王公贵人、学者文士“日造其室，车辙满户外”。由于圆悟克勤多与士大夫权贵相交，因此其禅法与现实社会政治紧密联系。圆悟克勤在住持云居真如禅寺期间及前后，与僧俗二界有着广泛的交流，相互切磋，谈经论道，为后世留下诸多宝贵财富。
圆悟禅师倾毕生之力，弘扬佛法，足迹遍历大江南北，宣说法音，栽培后进，春风化雨，桃李盈门，弟子遍及海内外，嗣法者达七十五人。圆悟克勤为临济杨歧派的发展，奠定了雄厚的其础，为中华文化抹上一笔浓墨重彩。圆悟克勤禅师上承五祖法演，下启大慧宗皋，完成了“文字禅”的终结；启开了“看话禅”的开端。在禅宗史留下许多妙趣横生的话头，如“吃茶去”这一禅林公案，虽说成名于河北赵州，其渊源却应追溯至江西云居。可以说云居山是这一禅林机语的源头。圆悟克勤是禅宗史上的一位划时代人物，他的修行经历和禅法开示，对于启迪我们的人生智慧具有重大的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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