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上节内容回顾:石宣出巡归来,常遭父亲责骂。石虎又派石韬出巡,规格等同太子。石宣决意报复弟弟。经蒲健等人提示,他派高力督梁犊去将石韬刚落成的宣光殿捣毁。
◆本节内容简介:因发生饥荒,石虎准备开仓放粮,却发现自己存放在州郡的粮食已被太子出巡时挥霍殆尽。他将石宣召来责问,父子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。
★故事发生时间:年四月。地点:邺宫太武殿东堂。
太子石宣刚才正在自己的东宫内寻欢作乐,突然有宦官来传达天王口谕,令他即刻进宫。他来不及带随从便匆匆赶往太武殿东堂。
东堂是太武殿的东配殿。石虎现在极少在太武殿举行朝会,有事他就在这里召见自己的儿子和朝廷重臣。
最近这段时间,石宣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。这还得感谢他的对手、弟弟秦公石韬,因为石韬在西巡时犯了他同样的毛病,也是耀武扬威、大肆挥霍,弄得民怨沸腾。受益于此,数月前的那场宣光殿风波,他的父亲最后采用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,把他和石韬都叫来臭骂了一通。清官难断家务事,一个巴掌拍不响,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。能有这样的结果,他当然心满意足,为此很感念蒲健为他出了个好点子。
当宦官将石宣引入东堂时,却不见石虎的身影。石宣有点紧张,瞟了宦官一眼。宦官笑着朝那道高大的屏风一呶嘴,便悄然离开。
“驾,驾——”
石宣正在疑惑,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童稚的声音。他先是一愣,但脸上很快露出了笑容。
太子石宣“驾!快点!”
从屏风的后面晃悠出一个幼童,他是石宣的儿子阿毛。再往下看,石宣傻眼了,他分明看见自己的父亲匍匐在地上,而他的儿子阿毛正骑在当今天王的虎背上,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子,另一只手拍打着他的屁股,口中念念有词:“驾,驾——”
原来,这对祖孙在玩骑大马的游戏!像所有的祖辈一样,石虎同样免不了隔代亲,尤其疼爱这个年方四岁乳名阿毛的孙儿。
“嘿嘿嘿……”石宣在心中偷着乐。看来父亲今天的心情很不错,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去琢磨应询的事情,佯装生气地对儿子说:“你这个畜生,还不赶快下来!”
看来阿毛对自己的父亲颇有些敬畏,吓得赶紧从爷爷的身上滑了下来。
给孙儿做了一阵马牛,石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,他有些费劲地爬起来,拍着爱孙的脑袋说:“今日到此,自己玩去!”
阿毛蹦蹦跳跳地离开了。孙儿一走,石虎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,他将双手往身后一剪,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来到文案后面,一屁股坐下。石宣赶紧直挺挺地站立在案前。
孩子都是天使一名宫女端着一只托盘走上来,石虎伸手抓起里面的一方面巾,擦了擦脸。他正打算将面巾扔回托盘,横了石宣一眼,一股恶气直冲脑门,便将面巾扔向石宣,口中骂道:“你才是个畜生!”
石宣慌忙后退了一步,扑通跪倒在地上。宫女连忙拣拾起地上的面巾,慌慌张张地走开了。
“父王息怒。不知儿臣又犯下何错?”
“儿臣?你哪里是儿臣?你是我大爷!是我祖宗!你这个败家子……”石虎骂着,差点没顺过气来。
“石宣该死!只是究竟犯有何错,还望父王明示。”石宣将脑门紧贴着地毯,心中暗暗叫苦,知道今日又摊上事了。
“你说,为何将朕放置在三州十五郡的粮草,挥霍殆尽!”石虎恶狠狠地质问。
石宣急剧地思索了一下,知道这是出巡的事情还没有了结。不过,若是单为粮草消耗这件事,他心里倒是不着慌,这玩意不是人吃了就是喂马了,其中并无多大的纰漏,于是他答道:“回禀父王,儿臣出巡所用粮草,除了诸军自带,皆系沿途州郡供应,儿臣和手下的人并未插手此事。”
石虎“老子在州郡囤积了那么多的粮草,你用得了那么多吗!”石虎怒吼。
“遵照父王的旨意,儿臣此次统领十六军共十八万人马,自然免不了要耗费些粮草。父王对此若有疑虑,不妨让有司按日计算、逐月叠加,若有过度消耗,儿臣甘愿受罚!”石宣回答说。
他刚才盘算了一下:一是在外的时间长达数月,又系异地巡游,各路将领纵有虚报冒领也不致太多;二来根据各军上报,途中为野兽伤害以及冻饿病死的兵卒多达万余,马匹也有折损,这样倒是可以省出一些粮草来;三则每日狩猎所获甚丰,都作为赏赐,肉吃的多,粮食自然就会减少。更重要的是,这件事石韬肯定也占份,总不能只拿他一人来撒气!
“你还嘴硬!”石虎猛地击了一掌文案,“谁让你磨蹭那么长时间?”
“槽糕!”石宣心里又咯噔了一下,这的确是个问题,一路都在狩猎,归期一再延宕。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,只得硬着头皮应答:“离京时父王并未克期……”
“看看你干的好事!”石虎气得牙痒痒,他嚯地站起,将文案上的一叠奏疏一股脑地砸向石宣。
事情已过去数月,石虎缘何旧事重提、老账新算呢?原来,今年又是个大灾年,大臣们奏请赈灾,他正打算开仓放粮,可是大司农曹莫却向他禀报,朝廷囤积在司、豫、兖三州的粮草,在太子出巡期间差不多都已经用光,如今实在无粮可放。一开始他还不相信,便绕开石宣派人追查,于是各州郡都将太子出巡粮草消耗的明细呈报上来,把他看得目瞪口呆。
石宣他虽是一个暴戾的君主,但毕竟年少饿过肚子,知道粮食的重要,因此对农耕还算比较重视。即位以来,对河北一带的水利工程作了一些必要的修治,又下令在滨海地带屯田。为解决粮草输运耗损严重的问题,建武元年他还推出了一项新政:邺城的“中仓”每年只储粮一百万斛,其余就近存放在各州郡的漕运码头,名曰“水次仓”。为此,还对漕运河道作了疏浚。他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积攒的这些粮食,竟然被儿子于数月间挥霍一空!
骂完儿子,石虎又开始生自己的气。派太子统率大军打着天子的旗号出巡,确系他自己拿的主意。此举的主要目的,是要恫吓江左的君臣,向鲜卑慕容氏耀武扬威。用兵凉州的结果让他意识到,自己已经无法再像当年那般马踏天下,既然如此,那就只能虚张一下声势了。
他对这一招很迷信,因为曾经尝到过甜头。建武元年三四月间他带兵南巡,一直抵达大江边上。时任东晋历阳(今安徽和县、含山县地带)太守袁耽,得知自己的辖区内出现了石赵的骑兵,也不论多寡,慌忙向朝廷急报。江左君臣如临大敌,立即宣布戒严,晋成帝观兵广莫门,加授司徒王导大司马、假黄钺、都督征讨诸军事,又是调兵戍守京师,又是遣将增援历阳以及其它江防要塞,忙得不亦乐乎。事后得知他所带兵马甚少,而抵达历阳的骑兵仅仅十来个人,才宣布解除戒严并将袁耽免职。
在石宣离开邺城的那天,他曾抱着孙儿阿毛登上后宫的陵霄观眺望,看见儿子坐着天子大辂,张扬天子旗帜,威风凛凛,浩浩荡荡地走出金明门,他得意洋洋地对身边人说:“我家父子如此威武,只要不是天崩地陷,还有什么忧愁吗?看来我只需抱子弄孙,每日作乐啦!”完全没有去想,自己的儿子会如此败家!
石虎还有,败家的事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干过。当年他专事征战,只管临阵厮杀,猛打猛冲,杀得顺手时可以将敌方打得落花流水,屠杀的兵卒及士民常常数以万计;一旦遇到失利,往往也是兵败如山倒,死去的兵卒和丢弃的粮草辎重绵延数百里。在跟刘曜、石生交兵时,他都曾遭受此等惨烈的失败。
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:脑袋是自己的,弄丢了就没得再玩;家当是叔叔的,败光了可随时得到补充。为此,他也曾多次遭到叔叔的斥责。“眼前的这个畜生,恐怕也是如此算计的。”石虎心下寻思。
趁着父亲呆坐愣神的间隙,石宣在地上偷偷地扫视着眼前的奏疏,将上面的官员一一铭记在心。“等到老子将来登临大位,这笔账一定要算!”他心里想。
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想想自己也有责任,石虎说话的语气开始有所缓和。
石宣赶紧把目光收回,答道:“儿臣愚顽,忘却父王的教诲,辜负父王的期望,实在无地自容!”此时他只想早点过关,说完故意将脑门重重地砸到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唉,”石虎无可奈何地说,“我大赵的江山迟早要毁在你们兄弟的手里……”
石宣发现自己距天王宝座愈来愈远感觉父亲的怒火已有所消退,而且把弟弟石韬也捎带上了,石宣鼓起勇气说:“父王,有句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……”
“说!”
“儿臣大错已经铸就,唯有改过自新。不过,父王既要节省粮草,那又何必让秦公再去巡视呢?”
“你就如此改过?”石虎勃然大怒,冲着外面喊道:“来人!”立即有几名龙腾卫士走进来,石虎冲着他们一挥手,“拉下去,重杖三十!”
石宣被龙腾卫士架走了。当初长子石邃做太子时,石虎要是不高兴,会亲自动手。如今他毕竟做了十几年君王,岁数也大了,不至于再自己动拳脚。
当今太子挨打受罚的消息很快在邺城传开,成为街谈巷议的笑柄。这风声是秦公石韬和他手下的人故意抖落出去的。
上节:前秦风云:7、血雨腥风︳第八节:秦公石韬的宣光殿轰然倒下
下节:修成侯石闵即兴言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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